為什么人會不由自主地覺得小貓咪可愛？
這年頭，誰家還沒有一只神仙小貓咪 / 英俊小狗狗呢，社科君我也有（不管，云養(yǎng)的也算?。?/p>
吸貓擼狗已成為當代年輕人日常。除了養(yǎng)貓養(yǎng)狗，人類還喜歡兔子、鸚鵡、鴿子……（社科君最近迷上了熊貓萌蘭）
動物的陪伴，總是讓我們不由自主地面帶微笑，溫暖你生活的每一個瞬間。
英國動物學(xué)家德斯蒙德?莫利斯在《親密行為》中記錄了上世紀 70 年代西方人與寵物親密接觸的頻率：
美國有 9000 萬只貓和狗，每小時出生的小貓小狗多達 1 萬只；法國有 1600 萬只狗；德國 (聯(lián)邦德國) 有 800 萬只狗；英國有 500 萬只狗。貓的準確數(shù)字沒有統(tǒng)計，但貓的數(shù)量肯定和狗一樣多，可能還要多一些。
把這些數(shù)字加起來，大概可以說，這四個國家里的狗和貓大約有 1.5 億只。再做一個估計，假定這些寵物的主人平均每天撫摸、拍打或擁抱 3 次，那每年和寵物的親密動作就是 1000 次。把這些數(shù)字加起來，他們每年和寵物的親密接觸就是 150 億次。
為什么人類喜歡和動物親密接觸？與動物親熱是否意味著現(xiàn)代社會人與人親密交往的失??？人和動物親密接觸的本質(zhì)是什么？為什么我們常拍狗摸貓而不是摸狗拍貓？
莫利斯在書中對這些問題一一給出了回答。
摘自《親密行為》，有刪節(jié)
（英）德斯蒙德?莫利斯 著
何道寬 譯
動物能滿足人未被滿足的親密需求
我們擁抱時拍拍背，我們撫弄戀人或孩子的頭發(fā)，撫摸他們的肌膚。但顯而易見，我們得到的親密接觸并不夠，我們和寵物的億萬次親密接觸就是很好的證據(jù)。我們與人的接觸因文化局限而受阻，于是，我們就把親密行為轉(zhuǎn)向逗人喜歡的寵物，它們是我們表示愛的親密行為的替代品。
成人世界是充滿壓力和陌生人的世界。在這個世界里，我們尋求親愛之人的親密安撫。但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，他們可能沒有回應(yīng)我們的渴望；無論是出于冷漠或者忙于現(xiàn)代生計的復(fù)雜情況，我們都會身處危險的困境，缺乏身體接觸的基本安撫功能。
如果我們對親密接觸的渴望得不到滿足，我們就感到孤獨。然而，人類是富于創(chuàng)造才能的物種，如果我們被剝奪了迫切需要的東西，我們的創(chuàng)造精神很快就能驅(qū)使我們?nèi)フ业教娲侄巍?/p>
如果我們在家里得不到愛，我們就到外面去尋找愛。被冷待的妻子會找情人，丈夫也會找情人，身體親密行為將重新綻放。不幸的是，這樣的替代辦法并非總是能增進家人那點殘存的親熱，反而會與僅存的溫情爭奪地盤，而且最終可能取代家庭的溫馨，造成不同程度的社會損害。
破壞力較小的一種選擇是專業(yè)人士經(jīng)特許的身體觸摸。專業(yè)人士的觸摸有一個好處：它們不會與家人的親密關(guān)系展開競爭。只要遵守嚴格的業(yè)務(wù)操守，按摩師的親密接觸就不能作為離婚的理由。
然而，即使是專業(yè)的按摩師，無論其公開的借口多么有理，她心理上都是成人，必然被視為潛在的性威脅。“看見”的威脅很少被公開談起，一般只在玩笑中提起。相反，倒是社會在努力，對這類專業(yè)人士的親密接觸的性質(zhì)和環(huán)境強加越來越多的限制。首先，社會很少公開承認這種親密接觸。
跳舞不是為了去觸摸，而是去“尋求樂趣”；看醫(yī)生是為了治病，而不是去尋求安撫；理發(fā)是為了給發(fā)式定型，而不是讓理發(fā)師撫摸頭部。當然，這些公開的功能全都有道理，也很重要。
必須要有這些功能去掩蓋同時發(fā)生的另一種現(xiàn)象：尋求友好的身體接觸。一旦公開宣示的功能不再重要，未得到滿足的隱蔽需求就暴露無遺，所以我們必須提出一些基本問題，以拷問我們的生活方式并要求作出答復(fù)，不要等待被迫考慮這些答案的被動局面。
然而，無意之間，我們都意識到我們在玩游戲，所以我們間接地束縛那些能撫摸我們的雙手。我們用常規(guī)和行為準則去減輕我們的性擔心。我們一般不說為什么。
我們直截了當?shù)亟邮軆?yōu)雅禮儀的抽象規(guī)則，彼此告誡，哪些事情是“不能做”的或“不妥當”的。用手指頭指人是粗魯?shù)?，用手觸摸人就更粗魯了；顯露感情是不禮貌的。
那么，我們轉(zhuǎn)向什么去求解呢?
答案既溫柔又可愛，就像你膝頭的小貓咪。于是，我們就轉(zhuǎn)向其他動物。如果親近者不能滿足我們的需要，如果與陌生者的親密接觸太危險，我們就可以到附近的寵物店，花一小筆錢，買到寵物的親密接觸。
寵物純真，不會帶來問題，不會提問題。它們舔我們的手，在我們的腿上摩挲，蜷成一團睡在我們的腿邊，它們用鼻子來嗅我們。我們可以摩挲它們，撫摸它們，拍拍它們，像抱嬰兒一樣抱抱它們，撓撓它們的耳根，甚至親吻它們。
動物不會威脅人際親密關(guān)系
大眾對寵物的喜愛受到有些人的猛烈批判。一位作家稱之為“寵物癖”，譴責它反映了現(xiàn)代生活的墮落，認為文明人的親密交往失敗了。批評者尤其強調(diào)，用在防止虐待動物身上的錢超過了防止虐待兒童的錢。愛寵物者對批評者的回答被斥為不合邏輯的、虛偽的。
有人認為，養(yǎng)寵物有助于我們了解動物的生活方式，但這一觀點被認為是荒唐的，因為我們與寵物的關(guān)系似乎全都是讓動物模擬人的形象。它們被“改良”為人的樣子，被當作毛茸茸的人，根本就不被當作真正的動物。
有人說，動物純真而無助，需要我們的幫助。批評者認為，在嬰兒受虐待、農(nóng)夫遭重創(chuàng)的時代，這個觀點是非常片面的。我們?nèi)萑?100 萬孩子在戰(zhàn)爭中被屠殺或受傷，同時卻為寵物貓和寵物狗提供專業(yè)的呵護，一旦需要就立即送寵物醫(yī)院 —— 在我們這個開明的時代，我們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發(fā)生呢?
在 20 世紀，我們特許我們的男人在戰(zhàn)爭中殺害 1 億同類，同時卻花掉越來越多的數(shù)以億萬計的金錢去塞飽寵物的肚子，讓它們過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生活 —— 這樣的對比作何解釋呢? 總之，我們更善待其他動物，而不是自己的同類，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
這些詰問很有力，不能輕率地置之不理，但它們有一個重大的瑕疵。簡單地說，我們的回答古今如一：不能矯枉過正。毫無疑問，呵護寵物、漠視兒童是可怕的錯誤，極端情況下，這種令人發(fā)指的罪孽確有發(fā)生。但把這種錯誤用作反對撫弄寵物的根據(jù)，那就是愚蠢的看法。
即使在極端情況下，寵物是否能“偷走”孩子應(yīng)該得到的寵愛，那也是值得懷疑的。如果由于神經(jīng)癥，孩子沒有得到父母的愛，那么，如果不養(yǎng)寵物，這種情況就能得到改善嗎? 這也是令人生疑的。
幾乎在一切情況下，寵物都是另一個親密行為的源頭，或者是缺乏親密行為時的替代物。如果硬說，對動物的呵護比較多必然導(dǎo)致對人的關(guān)愛比較少，那是完全站不住腳的。
假定一種怪病明天使一切寵物滅絕，從而有效地清除了它們和主人之間的數(shù)以百萬計的親密接觸動作，那么，那一切關(guān)愛行為向何處去呢? 我們是否會重新定向，把那些關(guān)愛轉(zhuǎn)向同伴身上呢?
遺憾的是，回答是未必。唯一的后果是，千百萬孤獨的人就會失去一種重要形式的溫馨的身體接觸；由于各種原因，這些孤獨的人得不到真正的親切關(guān)懷。
習慣與寵物貓朝夕相處的老太太不會把對貓咪的撫摸轉(zhuǎn)移到郵遞員的身上；習慣拍拍寵物狗的男人不太可能把他對狗狗的撫摸轉(zhuǎn)移到十幾歲兒子的身上。
誠然，在理想社會里，我們不需要這樣的替代物，也不需要為我們的親密行為增加釋放的渠道。但如果因此而建議禁止養(yǎng)寵物，那就是治標不治本。
即使在理想的充滿愛意、親密行為不受約束的社會里，我們大概總是能留下很多時間和寵物親熱，那不是因為我們需要這樣的親密接觸，而是因為它們能增加我們的生活樂趣，而且，寵物不會與我們爭奪親密的人際關(guān)系。
最后，我們?yōu)楹葱l(wèi)寵物而再進一言。如果我們能對寵物溫情相待，那至少說明，我們能夠表達這樣的溫情。
但反駁的人說，即使集中營里的長官也善待他們的狼犬，這又能證明什么呢? 簡單的回答是，即使最殘忍的人也能夠表現(xiàn)出某種溫情。固然，他們同時又冷酷無情、兇狠殘忍，深深傷害我們，其殘暴更令人恐怖；但這樣的兩重性不能使我們對事實視而不見。
它使我們經(jīng)常想起，人這種動物在沒有被扭曲的情況下，在沒有表現(xiàn)出“文明的野蠻行為”這種矛盾之前，富有天然的溫柔和親密的偉大潛力，這是我們的根本天性。
目睹寵物主人和寵物之間溫情、友好的觸摸，這使我們想起，人本質(zhì)上是富有愛心和親情的動物 —— 即使這一點也足以給我們寶貴的教益。這是我們需要學(xué)習再學(xué)習的教益，在這個日益冷漠無情的世界里，這個教益尤其重要。
當人在壓力下變得殘忍時，我們正需要搜集一切證據(jù)證明：這不是必然的結(jié)果。換言之，殘忍并不是人的自然天性。如果我們愛寵物的能力證明了人愛心的一個方面，那么，善意的批評家對人的殘忍發(fā)起抨擊前，就必須要三思，無論愛寵物的觀點從某些角度看是多么沒有道理。
動物的身體是人體的替身
人和動物之間的親密接觸本身是什么性質(zhì)呢? 比如，為什么我們拍拍狗、摸摸貓，卻很少摸摸狗、拍拍貓? 為什么一種動物吸引我們的是一種親密接觸，另一種動物吸引的是另一種親密接觸呢?
為了回答這個問題，我們必須要看看這些動物的身體結(jié)構(gòu)特征。當然，它們作為寵物的角色是人的替身，它們的身體就是人體的替身。然而，它們的身體結(jié)構(gòu)特征卻大不相同。
狗腿僵硬，不可能擁抱我們；而我們不可能張開雙臂去擁抱貓。即使最大的貓也不會比嬰兒大，其身子柔軟，又有彈性，我們可以相應(yīng)地調(diào)整摟抱貓的動作。
先說狗。作為我們可愛的伙伴，我們需要擁抱它，但它僵硬的雙腿使我們難以擁抱它，所以我們就從擁抱 — 拍背的符號動作中抽取出拍打的要素，直接用于對狗的親密行為。我們伸手去拍它的背、頭部或腰腹部。體形碩大的狗背部寬大而結(jié)實，是我們拍打人背部的理想替代物。
貓的情況截然不同。它體形較小，身段柔軟，不是拍打人背部的理想替代物。其柔軟如絲的體毛摸起來就像人的頭發(fā)。因為我們撫弄心上人的頭發(fā)，自然我們就傾向于撫摸貓的長毛。正如狗身是人背的理想替身一樣，貓身就是人發(fā)的理想替身。實際上，我們經(jīng)常把貓的整個身子當作蓄長發(fā)的人頭。
把這一觀點略作延伸，就可以認為，拍打是我們對一切犬科動物自然而然的親密動作，而撫摸是我們對一切貓科動物典型的親密動作；不過情況并非如此簡單。我們的動作與狗和貓典型的體形有很大關(guān)系。
凡是親密接觸過馴化后的獵豹、獅子或老虎，有過奇異體會的人都很清楚，我們與它們親密接觸的動作模式各有不同。雖然它們都是真正的貓科動物，但它們的背部寬大、結(jié)實，使我們聯(lián)想到的是家犬而不是家貓。和典型的家犬一樣，這三種“大貓”的毛又粗又硬。結(jié)果，我們就拍打它們，而不是撫摸它們。與此相比，小型的長毛獅子狗體毛長，所以我們就像對貓那樣撫摸和擁抱它們了。
沿著體型大小的階梯往上走，我們看到，喜歡馬的人也用拍打的親密動作，但拍打的方式有一點微妙的變化。拍打動作的起源地是人的背部，人背是垂直的，而馬的背部是水平的，所以它作為人背的替代物就不太令人滿意。但馬的脖子就彌補了這一缺憾，其高度合適，而且也是一個理想的垂直平面，人拍馬的動作大多數(shù)是在這個部位進行的。
在這方面，馬勝于狗，因為狗的脖子太短，不便于拍打。此外，馬的身高使其頭部成為親密動作的理想之地。相反，狗的頭部位置低，若要拍打，我們就得降低身體的位置，或把狗抱起來。我們看見，許多愛馬人把頭貼在馬的脖子上或臉上，擁抱或拍打馬的脖子或頭部。
對許多人來說，寵物不僅是一般同伴的替代物，而且是孩子的替身。在這里，動物的體形大小成為重要問題。家貓沒有問題，但典型的家犬太大，所以一些品種的家犬要經(jīng)過選育來逐漸減小，直到使之和嬰兒一樣大。這樣，小型家犬就和家兔或猴子一樣大，我們可以一把攬在懷里，假性的父母抱著寵物時不會太吃力。就寵物而言，這是主人和它們身體接觸的最流行的形式。
對大量主人抱寵物的照片所作的分析顯示，類似抱嬰兒的姿勢最常見，占 50%；拍打動作緊隨其后，占 11%；再往后是一只手臂的半抱姿勢，占 7%；緊隨其后是面頰貼寵物的身子，一般是貼寵物的頸部；另一個頻率相當驚人的親密動作是嘴對嘴的親吻，占 5%，親吻的動物從虎皮鸚鵡到鯨魚，種類不少。
你可能認為，鯨魚或許不太適合與人親吻。如果亞哈船長聽說一位小姑娘親吻鯨魚嘴巴的故事，他肯定會大吃一驚，但近年海洋館展示的趨勢改變了這一觀念。馴化的鯨魚及其體形較小的近親海豚都是人們最喜歡親吻的動物；而且，由于它們的吻部圓潤、額部隆起，頭部就像嬰兒頭，所以當它們從水池邊伸出貌似微笑的臉時，人們就禁不住很想撫摸、撓撓和擁抱它們。
經(jīng)過人手馴化的鳥類比如普通鸚鵡、虎皮鸚鵡和鴿子，常常被人捧起來在面頰上貼一貼，以接觸它們?nèi)彳浂饣挠鹈?。用嘴對嘴的方式給它們喂食使親密行為更加親密。由于這些鳥兒小巧，擁抱和拍打的可能性就不存在，撫摸的親密動作也僅限于手指頭的撫摸和在它們“耳朵背后”的撓撓了。
《親密行為》
[英] 德斯蒙德?莫利斯著，何道寬譯
出版社: 上海譯文出版社
出版時間：2021 年 04 月
內(nèi)容簡介
當你是孩子時，你偎依在母親懷里；當你戀愛時，你會摟抱你的情人；朋友相見時，你們會握握手；感到孤獨時，你會伸手摸摸你的狗；當你默默思考時，你會不自覺地托著頭…… 人類有尋求親密行為的本能，當都市生活抑制親密行為時，就會產(chǎn)生各種代替行為：焦躁不安的成年人，去尋找成人安撫奶嘴 —— 香煙；用舒服柔軟的布料做床褥來代替兒時被母親懷抱的感覺；驚恐時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給自己安慰……
莫利斯從動物行為學(xué)家的視角，追尋人類從子宮到墓園的親密行為模式，追溯親密行為的根源。他說：出生前和出生后的幾個月是親密關(guān)系的種子被種下的時候。
作者簡介
德斯蒙德?莫利斯（Desmond Morris）英國著名動物學(xué)家、生物人類學(xué)家、生物進化科普作家、電視節(jié)目撰稿人和主持人、藝術(shù)家，歷任倫敦動物園哺乳動物館館長、現(xiàn)代美術(shù)研究所所長、牛津大學(xué)特聘研究員。從“裸猿三部曲”起，他一共創(chuàng)作了十多種著作，被翻譯成多種語言，且長銷不衰。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：非虛構(gòu)時間 （ID：non-fiction702），作者：莫利斯
